雨水像断了线的珠子,噼里啪啦地砸在崔明哲的头上、肩上,浸透了他那件已经三天没换的灰色西装。他站在跨江大桥的栏杆边,双手死死抓着湿滑的金属栏杆,指节因用力而发白。桥下,漆黑的江水翻滚着,吞噬着路灯投下的破碎光影。
跳下去,一切就结束了。这个念头在崔明哲脑海中盘旋不去,像一只贪婪的秃鹫。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着,酒精和绝望在血液里沸腾。三天前,法院的传票彻底击碎了他最后一丝希望——公司破产,房子被抵押,妻子带着女儿离开了他。十年奋斗,一夜归零。
崔明哲松开一只手,从口袋里摸出半瓶威士忌,仰头灌了一大口。灼热的液体滑过喉咙,却温暖不了他冰冷的胸腔。雨水中,他恍惚看见妻子林妍最后看他的眼神,那种混合着失望、怜悯和决绝的眼神。
你眼里只有钱,只有你的破公司!女儿高烧40度的时候你在哪里林妍的质问再次在耳边炸响。
崔明哲痛苦地闭上眼睛。是啊,他在哪里在应酬,在谈生意,在追逐那个永远够不着的成功。现在,他连女儿的抚养权都失去了。
懦夫!他对着漆黑的江面嘶吼,声音立刻被风雨撕碎。他一条腿跨过栏杆,冰冷的金属贴着大腿,让他打了个寒颤。只要再往前一步。。。
先生!一个声音穿透雨幕,等一下!
崔明哲转过头,雨水模糊了他的视线。一个撑着黑伞的身影正朝他快步走来。那人穿着深色外套,胸前有什么东西在路灯下微微反光。
别过来!崔明哲吼道,不然我马上跳下去!
那人停在几步之外,慢慢放下伞。雨水立刻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肩膀,但他似乎毫不在意。崔明哲这才看清,那是个五十多岁的男人,面容平和,胸前挂着一个简单的木制十字架。
我叫张立新,男人的声音出奇地平静,仿佛他们只是在街头偶遇,是前面那个教堂的牧师。
我不需要牧师,崔明哲冷笑,我需要的是结束这一切。
张立新没有靠近,也没有劝说他下来,只是站在那里,任凭雨水冲刷。你知道吗,二十年前,我也曾站在你现在的位置。
崔明哲的手指微微松动了一下。
我那时是个赌徒,张立新继续说,声音低沉而坚定,输光了所有,包括我妹妹的救命钱。她因为没钱做手术去世了。雨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,分不清是雨还是泪。那天晚上,我站在这座桥上,和你一样。
崔明哲的另一条腿还跨在栏杆上,但身体已经不自觉地转向了说话的人。那你为什么没跳
张立新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教堂尖顶。我听到了钟声。午夜十二点的钟声。那一刻,我突然想,也许还有另一种方式偿还我的罪。
没有什么能偿还我的失败。崔明哲的声音嘶哑。
失败不是罪,放弃才是。张立新向前走了一步,你叫什么名字
崔明哲。他下意识回答,随即恼怒自己的配合。
崔先生,教堂里有热汤和干净的衣服。如果你决定今晚不跳,可以来暖和一下。明天太阳升起时,如果你还想结束生命,我不会拦你。
崔明哲盯着这个陌生人。张立新的眼睛在雨夜中出奇地明亮,没有怜悯,只有一种坚定的理解。不知为何,这眼神比任何劝说都更有力量。
他的腿开始发抖,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动摇。突然,一阵眩晕袭来,崔明哲意识到自己已经喝得太多。他的手指从栏杆上滑落,身体向后倒去。
一双有力的手接住了他。
当崔明哲再次清醒时,他躺在一张简陋但干净的单人床上,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。阳光透过彩绘玻璃窗洒进来,在地板上投下五彩斑斓的光斑。他头痛欲裂,喉咙干得像着了火。
醒了张立新的声音从门口传来。他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东西走进来,蜂蜜水,对宿醉有好处。
崔明哲挣扎着坐起来,接过杯子。温热的甜水流过喉咙,带来一丝慰藉。他环顾四周,这是一个简单的小房间,白墙上挂着一个木十字架,除此之外几乎没有装饰。
我昨晚。。。
你晕倒了,张立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,我把你背了回来。医生说只是酒精加上受寒,没什么大碍。